深夜，满嘴酒气的他回到家中，她还是像往常那样一言不发，坐在客厅里等他。他常常陪朋友喝酒到深夜，她就常常坐在灯下等他，他不回她就不睡。当然面对他的一身酒气她不可能做到不温不火，她总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把他扶到床上，为他更衣脱鞋、擦洗，然后轻轻地躺在他身边，闻着不时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打着天亮后数落他的腹稿。
每次喝醉酒，第二天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她端坐在床边，绷着脸。然后随着他穿衣的动作，响起了那熟悉而刺耳的声音，让他烦不胜烦。喝，喝，就知道喝，哪天喝死了我看你还喝不喝。你不要命了，我还不想守寡呢，你这人怎么那么自私，只顾自己喝痛快了不顾别人的感受……开始的时候，他会哄着她说，老婆，我也是没办法商场上的应酬，不喝不行；老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再到后来，当她再数落的时候，他就会针锋相对，不依不饶，恶语相向，把她气得泪水横纷，而他呢不等她流出泪水，就转身就逃得无影无踪。再再后来呢，只要她一数落，他就无话可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汤的样子，就像现在从穿衣到洗漱再到吃着她做的小米粥与鸡蛋饼，她始终都没停止过她的长篇大论，而他呢只顾吃自己的，却不搭一句话，到最后来一句，我上班去了。就拿着包出门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起，屋里的声音停止了，屋外阳光明媚，空气新鲜。他发现他现在根本与她无话可说了。在他心里和她这个女人说再多都是白说，因为她根本就不理解他，她只知道坐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花着他挣的钱，而她就从没想过那些钱是怎么挣来的。
就在她对他的唠叨里，他发现了很多缺点，生活中她不会过日子，经常是没用的东西买很多，有用的却不知如何买，比方说那手电筒，她可以在商场减价的时候一下子买上好几根。还有饭菜也越来越不合口味了，想想两人刚结婚那时，感情浓，饭菜也香，她总是换着口味的给他做好吃的，有荤有素，而现在她做的菜总是淡而无味。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他与她结婚时间不长，可是她却完全从一个都市丽人的形象蜕变成了一个整日衣穿不整的家庭妇女了。
公司里，新来的女秘书是个大学生，按照他的风格，对于他身边的秘书他是从来不招女性的，他怕惹上些不必要的麻烦。而这次他很反常地招了一个女大学生，在招聘会上他一眼就相中了她，因为这位女大学生一笑起来，眼睛就亮晶晶地弯成了一潭泓水，深不可测，就是这种深度让他有点心辕意马。
现在，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她优雅给自己沏茶，那披肩的长发随着她年轻的身体此起彼伏，突然之间他的心里就生出了某种欲望。当她笑容可掬地把茶水放在他桌上的同时，他的大手轻轻地握住了那只还依附在茶杯上的玉手。晚上我们一起去茶楼坐坐吧，我知道有一家茶楼的环境很不错。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忐忑不安，他想起了家里的她，如果她此时要是知道自己的老公在约会别的女人，一定会疯掉的。
女秘书在片刻地愣怔后，就娇羞地点头算是答应了，而他脑海里的她就在女秘书羞红的脸蛋里渐渐地淡去了。
结婚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深夜没喝酒回到了家。她依然坐在那里等他，开门的那瞬间看到她憔悴的面容，心头很不是滋味。她上前扶了他一把，他轻轻地就甩开了她的搀扶，她知道他没有喝酒了，心中窃喜一翻，看来自己平日里的唠叨算是管用了。
她高兴地去为他放好了洗澡水，在他洗澡的时候，她拿上了他换下来的衣服到阳台上去洗，轻轻地一抖就人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疑惑间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阳台上的光很暗，但是那个印衬衣肩上的口红印子却清淅地跳跃在她的眼前，如历史的痕迹，久远而真实！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愤怒地拿着衬衣三两步跑到洗澡间，用力地拍打着洗澡间的门。
门开了，他伸出半个脑袋，他一脸疑惑，什么事？那张近在咫尺而熟悉的脸让她不想失去，瞬间那一触即发的怒火，让她生生地给吞咽下去了。她平淡地说了一声，没事，我就是问问你这件衬衫你明天还穿不穿，如果不穿我就洗了。
他大骂，神经病。然后把洗澡间的门重重地关上。里面再次响哗啦啦的水声，外面的她早已是泪水哗啦啦。
她设想过他千万条伤害他的方式，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伤害她，当一个女人知道自己的老公与别的女人有私情的时候，那种掏心挖肺的痛只有身在其中的人能感受得到，听着他睡梦中发出的香甜呼噜声，今夜她注定无眠。
自己从与漂亮风骚的女秘书有了第一次那种关系后，他就像上了瘾那样一发而不可收拾，他在郊外为专门租住了一套房子，供两人偷情，不仅如此，他还把公司里的会计给辞退了，让女秘书全权负责财务上面的一切大小事。
得到财政大权的女秘书对他更是爱得发狂，每次在床上都能让他达到前所未有的颠峰，一次又一次的欢愉过后，他瘫到在女秘书光洁的身子的时候，心中偶然也会闪过一丝对她的愧疚与不安，但是只是一闪而过而已，他马上又会想到自己以前的日子都是白活了，直到现在才找到了爱情的滋味，被人爱的感觉。
不知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每次她给他洗换下来的衣服时，总会在上面发现粟红色的长发，与香水味。那香水的味道每次都熏得她直打喷嚏，由其是在给他洗内裤的时候，那上面的点点白色污渍总是让她呕吐不止，直吐得心胆俱裂。有好几次都让他撞进了，他直以为她可能是肠胃不好，也许是良心上的不安，他会给她倒几片肠胃药片看着她吃下去出门。
随着与女秘书在身体上的一天胜似一天的密切纠缠，他原先在心里对她的那点愧疚荡然无存。他总是能找理由来为自己的出轨开脱：谁让她不解风情呢？谁让她不了解男人心呢？谁让她不懂得爱他呢？谁让她一天到晚唠叨得个没完没了呢？谁让她……渐渐地他就心安理得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孩子还年幼的话，他可能很轻易地就与她离婚了。
情人节到了，刚起床就躲在卫生间里与风骚的女秘书约好了相会的地点。临出门，她淡淡地说了句，今晚早点回家吧，不要让我等太久。他只点了一下头就走出家门了，已经习惯她这样的出门语了，早就不放心上了。
下了班，他带着女秘书去一家酒吧狂欢，出来的时候已是夜里一点多了，两人都有点醉意朦胧。刚好马路对面的一家鲜花店还没有打烊，女秘书就噘着小嘴嗲声嗲气地问，老公，你爱不爱我？他忙不迭声地说，爱，当然爱。那好，既然你说爱我，为了表明你的真心，你现在送我一束玫瑰花，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一直没有收到你送的花，我一直在等你送我花，可是你没有……女秘书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的心不得不软化了，只得事事依她。
过了马路，进了花店，很快他就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出了店门，老远他就看见妇秘书朝着他媚笑着，玲珑的身体让他想入非非。就在离女秘书三四米远的时候，一束刺眼的光射得他睁不开眼睛，侧面主路上一辆白色轿车，如闪电般迅速像他飞驰行来。那一秒钟除了恐惧，他竟然不知道要干什么。只听一声，老公小心，他就被迎面扑过来的人给推出很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车子嘎然而止，玫瑰花的花瓣散了一地，回转身的那一刻他马上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洒满玫瑰花瓣的马路上，他飞奔过去抱起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声声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他已经有太久没有唤过她名字了，他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他歇斯底里地对着愣在一旁的女秘书吼叫着，快快打电话叫救呼车啊。而女秘书只是一个劲颤抖着身子，语无论词地说，你是个骗子，你不爱我，不关我的事。然后就疯了一般地跑开了，那曾经让他消魂无数次的曼妙身姿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无影无踪。
今天是情人节，她在心里和他打了个赌，如果他能在十二点之前赶回家，那么她从此后就打消与他离婚的念头。时间过去一分她对他的失望就增加一分，当十二点的钟声敲醒时，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拿着离婚协议书找到了她与情人约会的地方，因为早上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了他与情人的短信。来这里找他，是因为她想当面折穿他，让她在他与他的情人面前换回此许尊严。
她在酒吧外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等了他足足有半个小时，他与情人才出来，就在她犹犹豫豫打算走近他们时，他却跑到对面的花店去了。她看到他拿着一束玫瑰花老远地，对着情人现出一份近乎讨好的笑意时，她心痛如刀绞，从结婚到现在他就没送过她一枝玫瑰花，而她的要求只不过是他能在今晚的十二点前赶回家，她一改先前的犹豫不决，大胆上前，就在此时她看到了那辆对着他飞驰来的白色轿车，她脑子来不及多想，本能地于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前去，把他推开了，而她自己却倒在了车轮下。
因为是深夜，路上的车辆少了，驾车者因喝了酒车速放快了，一时没刹住。在车祸发生的那刻起，他清楚地看到她的那位宝贝女秘书离他最近，而他的妻子，他不知道她是从那里钻出来救了他一命。
肇事司机在一边焦急地打着急救电话，阵阵传入鼻孔的血腥味让他感觉死神离她很近。他紧紧地抱着倒在血泊中的她，生怕一失手她就会离她而去，他不停地叫着她老婆，叫着她的名字，要她醒过来，只要她醒来他愿意用他的命去换她的生。
在他的哭喊中，她幽幽地睁开了眼，伸手费力地摸着他的脸喘息地说，老公，以后我不在了，你尽量少喝酒，要是喝醉了回家来没有电，你一定要记住，在门边的鞋柜里有支手电，在厨房靠门的冰箱上有支手电，在卧室靠门的左侧小橱柜里有支手电，我们那个小区电线老化，常常会断电，你一定要记得用手电筒照明，不要摸黑进屋，那样会摔跟头的……还有在一次体检中我知道了你有高血脂、高血糖，以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记住少吃油腻与糖份高的食物……最后，老公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听人家说女人经常化妆会对身体不好，我想如果我没了健康那谁来照顾你呢？早知道我会如此短命的话，那我就天天化最美丽的妆让你高兴……
我不要听，也不要记住，我更不需要什么手电筒，我也不要你的美丽，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能天天给我开门，等我回家，等我回家。他大声地哭泣着，抱她的双手更紧了，这一次他真的抱紧了她，可是却永远地失去了她，她在他怀里慢慢地紧闭上了双眼，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在眉心打成了一个死结，他用手怎么也抹不平，他想他一定很疼，是被撞的伤口？不，应该是被他伤害的心在疼！
夜风骤起，那一片片玫瑰花瓣在清泠的街灯下独舞，片片泣血街头……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